白龙叽x道士羡
失忆老祖带老公找记忆顺带打打鬼驱驱邪。
疑似物理杀鬼(。)
一、锁龙
天有些暗了,小二点上一盏昏暗的油灯,豆大点的烛光便在客栈四壁摇曳。
今日七月半,鬼门大开,这间客栈却还开着。
四方黑暗中,只有它散发着微微的黄光,似乎吸引着路人进入。
到这店里,才发现有点不同。它分为两层,底楼看起来规规矩矩,干净,古朴。二层却被层层纱幔重重拢住,唯有灯火朦胧,香风拂来,如梦似幻,似真似切。
屋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,夹杂着雷声。偶有微风轻拂,满地湿润的纸钱便翘起了一个角,要飞不飞。
怎么会这么冷呢,小二捂紧了怀中的炭炉,往屋里缩了缩。
虽说冷是冷,里头却热闹的很。有人划拳斗酒,有人阖眼半寐,还有人在窃窃私语,不知为何,他们都不愿意呆在楼上休憩,陆陆续续的下来,挨个儿坐在大厅里。
“你知道疯道士吗?”
“那是谁?”
“谁知道呢,好像叫夷陵老祖,一个最近才出了名的道士,又好像是个四不像的妖怪。据说他这一路上疯疯癫癫的,人鬼不分,杀了好多妖魔鬼怪呢。”
“啊?那不是很可怕……”
“是呀,不过他脑子好像不灵光,到处问东问西的。哎,不讲这个了,你看我的脸,是不是……”
一点雷光掠过,轰地在顶上炸开好几道惊雷,不知道是谁说了声:“到时候了。”那烛影抖了抖,整座客栈霎时变得光阴陆离起来,每个人一点点的展开了自己的枝叶,不动神色地张牙舞爪起来,单看影子,此处仿佛就是一个小阴间。
嘎吱一声,有人推开了门。
他走了进来,四座皆噤了声。
这是哪来的邪魔歪道?
那好像是一个人,又更像一个鬼。他戴着青面獠牙面,心不在焉地将手臂支在腰侧,敲着自己的剑柄。他随意找了个空位,摆摆手,招呼小二过来。
“这雨真大。伙计,有酒吗?”
“有,有的……”
“有天子笑吗?”
“天子笑?您走错了,这里不是姑苏,但是近的很。去姑苏的道在西面,我们这儿是南方,您要是从这出发,一盏茶就到啦。”小二不敢得罪他,结结巴巴的答。
那人“哦”的应了一声,又亲切的招呼他坐下,道:“伙计,你知道这是哪儿吗?”
“这里不就是……”他还未答完,对方就打断了他。
“是吗?你仔细看看,这是哪儿?”
那人晃了晃食指,柜台上的一吊钱便不请自来,晃晃悠悠的浮在半空中,与小二对视:
“这是什么钱?”
随即,小二被他手臂一勾,硌上了面具,通过胳膊肘的缝隙,他畏畏缩缩的往四处看。他明明没有动,眼前的景像已然变了模样,抽骨扒皮一般,露出万物最真实的模样。
轰隆一声,他看见了,屏风褪去了淡雅的色彩,上面绣着的前朝美人图开始翩翩起舞,一颦一笑都变得无比鲜活,越发艳丽。她们手持宝剑,剑挑纸笼,嘴角含笑。啪嗒,啪嗒,踩着乐章,一步步凑近。紧接着,她们边舞动,边努力的把头往外伸,屏风的骨架受不住的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,仿佛下一刻就要爬出来。
他看见了,靠窗坐的女子是吊死鬼,舌头拖了得有五寸长;耍大刀的男子的肚子破了个洞,上头插着他自己的刀;凭栏的两位小姐叼着对方的鞭子,替自己画新皮;还有嬉笑的小孩儿,斗酒的公子……这一切都如镜花水月,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。
再一看,光还是那光,人还是那人,他们好似从未变过。
“我再问你,你还知道这是哪儿吗?”
“……鬼,鬼……”
“嘘。你错了,还是错。”
那人转了转自己的笛子,道:“往日里,这儿的确是你的客栈,但今夜,”他顿了顿,直向窗外:“此地就是鬼门关,杀人堂。”
他见小二被吓得不吭声,歪了歪脑袋,随即拍拍对方的肩膀,安慰道:“哎,别怕啊,这不是还有老祖我嘛。”
“大,大仙,您是谁啊?”
“深山老妖,你也可以叫我夷陵老祖。”
他说完,眨了眨眼。青面獠牙面下,那瞳孔缓缓地变尖,变细,最后,整双眼都闪着明黄的光。他的头顶上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耸动,定睛一看,居然是一对灰黑的兽耳。
“你看,我像什么?我是人,是鬼,还是妖怪啊?”他轻声问道。
“啊?!”小二逃脱不开,只得和对方对视。
“哈哈哈哈哈!”对方拍了拍大腿,乐得花枝乱颤。他收起了耳朵,捧腹大笑,道:“我逗你的,这是请神符。要不,你再猜猜?”
小二快被吓哭了,颤声道:“都这样了,您就别再吓我了!”
“他们不是都告诉你了吗……”那人敲了敲自己的面具沿:“哦,那实话告诉你吧,我就是疯道士。”
“……”
“喂,你别倒啊,醒醒,我还有话要问呢。”
轰隆一声,又是一道雷劈了下来。这一下,天光雪亮,屋内的人纷纷站了起来。
疯道士用胳膊肘捅了捅伙计,道:“醒醒,这些大王小鬼可都要走了。”
对方结结巴巴的问:“他们为什么来啊?”
道士瞥了他一眼,刚想说些什么,下一刻,他的佩剑便“铮”的出鞘了。
与此同时,小鬼们兴奋的尖叫起来,有些耐不住的已经在屋里上蹦下跳,跳到了房梁上,剩下的鬼也一齐望向外头,正在等待什么。
疯道士的手指摆了摆,他的剑便在桌上缓缓刻下了一个字:
龙。
小二看到这个字,一愣神,想到了此地的一个民间传说。
龙是姑苏平常人家常谈的一个话题,多数用来给家长骗小孩儿用,比如“你要是不听话,我就把你送去锁龙井里喂神仙。”云云。至于有没有神仙倒是不知道,不过锁龙井倒是真的存在,坐落于极南边的一个客栈旁。
疯道士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,一面刻字,一面与众鬼等待。
“这个锁龙井不一般,它是真的锁了一条龙,并且锁了整整一百三十年。”
“谁锁的?这我不关心,但我不能让他落在别人手上。”他随意把玩着那几枚阴钱,刻字的速度却越来越快:“你看见这群鬼了吧?他们都想解开这条龙的咒印,将它据为己有,为自己效命。这条龙曾是河神,掌管忘川之水,众生往返,是神物,上头有令,我得来捉拿他回来。”
这个“来”字还未刻完,剑锋一转,这把剑一下子就戳进了那大刀鬼的肚皮里。
疯道士出剑的速度太快,太狠,伺机而动的众鬼轰然一震。
“伙计。”他笑了笑,声音有点邪气,道:“离远点,可能有点儿脏。”
下一刻,那柄古朴无华的剑便如砍瓜切菜一般,剁掉了一个鬼的头。
外边的雷声越来越响,而客栈里仿佛翻了个天,污血横流,烂肉遍地。道士抬脚,轻飘飘的踹飞一个满口尖牙的小鬼胎,反手又是一剑,把底下的画皮鬼连皮带人钉在原地,他问:“您要去哪儿啊?”有些鬼已不敢与他缠斗,慭慭然地往门口奔去,刹那间,已经被剑风扇了个大耳刮子。
这般惨状下,他却纤尘不染,甚至笑吟吟的同小二搭话:“伙计,你不是本地人吧,我来过姑苏,这儿的确还是姑苏的地界。我好多年没喝过天子笑了,要不你翻翻酒窖,万一真有呢?”
哔啵,烛火颤动,香炉的青烟与血腥味混作一团,好像才过了几瞬。
疯道士不愧是疯道士,疯的的确够彻底。他一出手,此地就如同一个真阴间一般,百鬼哀嚎,万骨齐枯。小二不敢说话,愣的像个大头鹅一般,盯着他看。
“唉,馋死我了。”疯道士见状,叹了口气,晃着阴钱,往门口迈去。
“来了,来了!”
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,地上的鬼齐齐仰天大笑:“哈哈哈哈哈,来了,他来了!”他们拖着残肢,一路舔着雨水往外爬去。疯道士脸色一变,暗道一声:“不好”,一下子飞出了门,没了踪影。
小二看着这遍地血渍,惊慌的一同跑了出去。外头大雨滂沱,有些雨水滑入他的口中,居然是甘甜的。
修真之人大概会知道,那不是什么甜水儿,那是灵气,无比浓郁、又铺天盖地的灵气。
疯道士离他不远,雨幕下,小二才看清楚他此刻的模样。
他的外袍被雨沾湿了,要落不落的挂在臂弯,露出了底下的那层道袍。道袍上刺着几层云纹天星,风动间,暗纹流光溢彩。
“道长!”
疯道士没有作声,只是凝望着一个方向。
咕嘟咕嘟,那不是雨水,是一只煞鬼在汩汩流血,他拖着残缺的身子,自言自语道:“成了,成了!一百三十年的咒印,破了!”
“手生,算错时辰了。”道士摸了摸下巴,认命的往竹林里走。小二左看看,右看看,四下无人,全是孤魂野鬼,只得跟了上去。
那是一条崎岖山道,弯弯折折,两旁竹木森森。寂静中,有什么在低吟。
疯道士越走越快。他们来到了一个大院,顶上笼着层层雷云。闪电见状,与这低沉的声响一同齐鸣。
到了这,伙计莫名看出来,道士有些躁动不安。
他们直直往后院走,雷光也越来越雪亮,脚下的水已经没过了膝弯,可那不该是雨,这水量分明像一条小河。
越往前越步履蹒跚,水已经漫到了胸口,疯道士脱了外袍,一把罩在小二头上,他道:“别跟过来。”一下子钻进了水中。
满目朦胧中,疯道士凭着本能一通乱摸,约莫过了一盏茶,他终于碰到了一圈刺骨的石沿。
那是一口井。
到了,疯道士心说。他扶着井壁,一步步往下爬。此处的空间还是太逼仄,越往下游,越觉得阴冷。他皱了皱眉,觉得这底下好像比自己看着要广阔多了,大有深不见底的架势。
好像它装的东西,不该是一条道行浅的小龙。
转念一想,又觉得无所谓了。他只是替人办事,公平交易,没必要追究那么多。
水源源不断的往上涌。强大的灵气冲刷着他的经脉,疯道士越来越觉得不对劲,他已经有些睁不开眼了,只能盲着往下摸,结果这一下可不得了,摸到了一个说软不软,说硬不硬的东西。
有些粗糙,但又可以说细腻,凹凸不平,形状怪异,这是……
龙角!
滔天的龙吟猛然掀起,不等疯道士出剑,万丈青光先行从井底喷涌而出。有什么咬着他的衣领,一路向上拖,直接连人带剑把他叼出了井。
是龙,它出来了。
白龙身躯庞大,长不见尾,两眼澄亮,定定的盯着疯道士看。
对方用一爪将他按在地上,张了张嘴,不知道是想质问,还是吃了他。
它偶然侧目,看见佩剑上的“随便”二字,猛然回头。白龙缓缓地咬开他的面具,好像有些难以置信,沉声问道:“……魏……无……羡?”
掀开来的刹那间,底下的道士一口血就喷在它的脸上,水中的四方阴钱嗡嗡作响,道士以剑作支撑,缓缓的爬起身,一面念咒,一面迟疑道:“……你认识我?”
“认识。”
这龙和我很熟?疯道士有点疑惑,他觉得自己可活不了几百年那么久。
金光大盛,道士勾了勾手指,阴钱便勾成了一个破障大阵,万丈金丝无风自来,落在两者肩头。
灵气与法力如有实质,在此刻滋滋作响。龙的身姿仿佛一汪水一般,融成一团,最后化成了一个人的模样。
疯道士想,这大概是一张他很熟的脸。面无表情,不近人情,古板的很,偏偏又挺精致。
但他不记得。
“你是谁?”
“……蓝忘机。”
白龙似乎还想说些什么,但顶上的一道雷光落下,刚好劈在二人身侧。
“魏无羡,你不记得我了?”
“我什么都不记得了。”
疯道士皱紧了眉头,他的胸口仿佛有什么在作乱,空空荡荡的,只留下一颗真心孤零零的立在那,受人摇晃。
好似有什么盘旋在他耳畔问他:
“你杀过人吗?”
“你第一次杀人是几岁?”
“你杀的人他真的该死吗?”
“你喜欢的是谁?”
“你真的能和他在一起吗?”
……
别说了。
别说了!
闭嘴!闭嘴!
魏无羡大口的喘着粗气,眼前一片模糊,说不清是泪是雨是汗,滴滴嗒嗒的往下巴上掉。
“你是谁?”
对方沉默了片刻,随即一字一顿道:“丈夫。”
“我们三拜拜过,已经是……夫妻了。”讲到这,蓝忘机走上前,执着他的手,低下头来,吻了吻了他。
夫妻?这龙是夫,那谁是妻?
魏无羡想了想,突然恍然大悟道:“哦,我是妻!”
刚想到这,下一刻,他便昏了过去。